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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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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麽是薰衣草?

誰都不知道。

或許,這並非理智的選擇。

或許,只是因為在某個夢裏、陽光滿落的巴紮中,少女捧著薰衣草墜子的笑容太過燦爛吧。

Story IV

諾與蠱Promise and Poison

明成化十一年。

貴州守將,右都督李震之子,李月晏領軍三萬,入疆鎮苗。

李氏對待苗兵的手段極為殘忍,逢寨必焚、逢俘必斬。七月,李軍再次大敗苗兵。破六百二十餘寨,俘斬八千五百餘人,李月晏更是殺苗人無數,渾身浴血,映著刀光宛若地獄修羅,所見此景之人生返無幾。

(1)

阿落手裏拿著彎刀,奔走在錯綜覆雜的藤林裏。

一片靜謐之中,突然有人影從暗裏猛地殺上前來,與阿落同樣的彎刀、同樣的招式,起落間沒有絲毫猶豫。阿落本能地回擊,二人熟悉彼此的招數,身體的素質就成了決定勝負的唯一關鍵。阿落的速度極快,動作靈敏,數個回合之後,對方從側面刺過來,她沒有向另一邊躲閃,反而是向下蹲去。

電光石火之間,阿落將彎刀反持,迎上而刺。尖銳的刀鋒就要碰觸到對方的下巴,阿落眼裏閃過了一絲猶豫,可就這一刻,對方的彎刀已經轉了回來,向阿落的後頸刺了下去。

瞬間,鮮血滿濺。

阿落怔怔地看著眼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,喉嚨被人從後刺穿,隨即緩緩地倒在自己面前。

泣從後面走上前來,用衣角擦了擦彎刀,又伸手去拉阿落,“發什麽呆?”

阿落搖了搖頭,把自己臉頰的血跡擦掉。對泣說,“那是阿青。去年在白水,她從河裏捉住了一條魚,結果手一滑,魚跑了,她自己還摔了個狗啃泥……”

泣沒有聽她把話說完,只是轉身前去,邊走、邊說,“阿落,那些事情,等活下來之後再想吧。”

阿落頓了頓,隨即快步跟著泣向前走去。

有泣在身側,阿落的刀裏再也沒有了猶豫。攻勢如雨而來,他們卻總是能默契地在瞬間將對方放倒,阿落以速度擾亂對方的進行,泣再以精準的刀法一招奪取對方的性命。

就好象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一般,他們戰無不勝。

手起刀落,麻木地不知殺了多少人,直到四周一片寂靜。

阿落的彎刀從眼前的少年身體裏抽離出來,刀峰挑破筋肉,鮮血噴湧而出。他扭曲著蒼白的臉龐,顫抖著指向他們二人,嘴角卻勾出一絲鼓勵的笑容,“阿落……泣,不管誰活下來、加油……”

少年的氣息慢慢消逝,泣和阿落沈默地佇立著,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,生怕任何一個微小的聲響就會毀掉這短暫而脆弱的平和。

還是泣先動了起來,他把刀擦了擦,反手扣在身後,回過頭來看向阿落。

茜色的晚霞從少年身後投射而來,染起漫天血色,“阿落,還記得前天我們說好的嗎?”

阿落頓了頓,隨即咽下了呼之欲出的哽咽,以堅定的語調回覆道,“全力以赴,活下來的那個為大家報仇。”

泣滿意地揚了揚嘴角,收斂了氣息,瞬時,他周身的空氣化為刀鋒一般銳利。

泣的殺氣淩厲、果決而具有壓迫感。在過往的訓練中,阿落見過數次,卻是第一次身處其中。阿落亦端起架勢,屏息等待著進攻的時機。

一只黑鵲如同利箭般越過藤蔓而去,二人不約而同地揮起彎刀向對方開始了最後的進攻。

雖然泣在技術和力量上勝過阿落,阿落卻比他更快、更靈巧。二人實力相當,若真是全力對戰,至少可以僵持數十回合。

泣的身影飛速地向阿落逼近,生死之間,阿落卻感到四周靜謐似水,耳邊似乎響起了年幼時泣在她耳邊輕輕哼唱的兒歌。視線再次聚焦回來之時,二人之間僅有兩步之遙。

那一剎,阿落卸去了持著刀右手的力氣,將自己的身體迎上了前去。如此,泣一定可以躲開,並殺死自己。

不管在什麽情況下,阿落不想與泣對戰。奮力拼殺至今,或許只是為了死在他手裏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就在此刻,對方的殺氣也似乎全部散去了。

兩把彎刀擦肩而過,卻分別刺入了對方的胸口。

泣俊秀的眼睛平靜而鎮定,而阿落則看著二人面前飛濺的血花,面帶錯愕。

四周一片鮮紅,隨即化為黑暗,他們看著彼此,一並緩緩地倒在了血泊裏。

(2)

白水以南,黎山以西,數百個苗寨組成的廣大疆土就是阿落和泣的家鄉。

阿落和泣自小便是孤兒。他們的家人多半是在與明軍的沖突中喪命,他們與其他幾十個孩子們一起被苗王收留,一起生活玩耍,一起接受嚴苛的訓練。

相依為命的孩子們,情同兄弟姐妹,而他們對明軍之恨也統一而入骨。

忍受著近乎殘忍的武功訓練,他們的目的清晰而明確——保護苗疆。

與明軍的遭遇來得比想象早。三天前一把熊熊烈火,寨子轉瞬化為灰燼。訓練有素的孩子們撤離時才聽聞,是鎮苗將軍李月晏殺入了苗疆腹地。

戰事如火蔓延,苗王命令師傅將孩子們帶到了密林深處。

苗兵在外抵抗,為他們爭取了三天時間。三天內,他們的任務卻是——互相殘殺。

十年前,苗王在每個人的心臟裏都種了蠱,如今正是用時。明軍之虎帥為李震,李震之虎牙即為李月晏,苗王要以煉蠱的方法來塑造一位最強大的苗人戰士,刺殺李月晏,擊毀明勢不可擋的攻擊。

“武器在這裏,你們盡管選一樣擅長的。但,只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。”

那日,師傅的聲音熟悉而冰冷。

曾經想過有天會為苗疆而死,卻從未想過會是以如此的方式開始。

但苗疆是家,即便獻上生命,也是應該的。

親手殺死同伴的那如同地獄般的三天三夜,卻只是一切的開始。

黑暗裏,泣做了一個奇怪的夢,夢裏阿落就躺在自己身側,而他們旁邊,兩個和他年紀相仿的怪人,似乎在激烈地爭辯著什麽。

穿著黑色喪服的銀發少年,和白色長裙的栗發少女。

感到他睜開眼睛,銀發的少年突然轉過了頭來。一雙灰色的眼睛深陷而冰冷,他看看泣,又轉頭對旁邊的女孩說,“是這個。”

栗色頭發的女孩走上前來,琥珀色的眼睛裏映出了泣蒼白而不安的面容。她撫住他的額頭,指尖卻沒有任何重量和溫度,“你已經死了,不過我們給了你七天的時間。這七天裏,沒有東西可以威脅你的生命,而之後,你將再次面臨選擇。”

泣掙紮著想要側過頭去,但是身體宛若灌了鉛一樣沈重。他動了動嘴唇,無聲地說,“阿落?”

聞言,銀發的少年走了過去,用腳尖碰了碰一旁阿落,“她沒事,僅是輕傷。不過七天之後,你未來的關鍵,就建立在她身上。因為你們倆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。”

泣不置可否地揚了揚嘴唇,似乎對銀發少年的說法不屑一顧。但他還未及說什麽,那兩個人的身影,就漸漸地融進了黑暗裏。

一切就像是一個半夢半醒之間的幻境。

伴隨著呼吸,泣覺得身體漸漸變得輕松了起來。他張開眼,翻身坐了起來。

胸前衣服被阿落刺破了一個洞,可裏面的傷口卻奇妙地已經愈合了。泣拾起自己的彎刀,對著自己的上臂又刺了進去。

阿落倒在他身旁,他走過去將她攬在自己懷裏。剛才他刻意將刀鋒偏開了三寸,雖然刺入了她的身體,卻並非致命傷。泣將她的衣服攏好,坐在那裏發著呆。突然阿落一震,醒了過來。她第一個反應,就是拉起泣胸口的衣襟,卻沒有任何發現。

泣拉回自己的衣服,“刺偏了,胳膊上呢。”

阿落一怔,果然看到泣的上臂正汩汩地流著鮮血。她松了口氣,才低頭打量自己的傷勢。隨即低落地說,“泣,你果然放了水……你明明可以殺了我。你再殺我一次吧。”

泣楞了一下,隨即放開了阿落,冷著聲音說,“我刺偏了,勝負已分。”

阿落看著泣怔了怔,隨即笑道,“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。放了我一馬。”

“別鬧了。”

“你剛才眼圈都紅了。”

“……畢竟大家都死了。”

泣確實在害羞,但這句話卻也是不爭的事實。

阿落聞言,心情也低落了下去,不知說什麽才好時,耳邊忽然傳來了兵械與腳步的聲音。二人本能地繃緊了身體,泣俯身撿起剛才扔在地上的彎刀,擋在阿落的前面。

數十個苗兵簇擁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到了二人面前。二人一怔,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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